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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青和狼狗的故事

2000-09-23 来源:生活时报 刘云生 我有话说

万万生病了,一个人躺在炕上发烧。狼狗来了,见万万不起炕,就知道万万生病了。狼狗跑到伙房里,咬住伙夫的衣服就把伙夫拉来了。

伙夫见万万躺在炕上,知道她生病了,就拍拍狼狗的脑袋说:“知道了,该吃病号饭,可是……”伙夫把手摊了摊又说:“食堂里没有白面了,要不,你去找找连长吧。”伙夫做了一个关于领章帽徽的手势,又朝屋外指了指,狼狗就明白了。狼狗跑到连长家里去找连长。大白天,连长怎么会在家里呢?连长家里只有连长的老婆在。连长老婆斜视着一只眼睛,愣声愣气地对狼狗说:“连长不在家!”狼狗就跑到田地里去找连长。好不容易把连长找到了,狼狗咬咬连长的衣襟,连长也就明白了。

中午,连长给万万端来一碗白面条,面条下边还窝着两只荷包蛋,面条上边撒着一撮儿绿葱花儿,面汤里漂着一层黄澄澄亮闪闪的香油点儿。狼狗蹲在一边看着万万吃面条。万万生病了,万万不想吃东西,她就把面条端给狼狗吃。狼狗摇摇头。狼狗知道这是给病人吃的东西。狼狗摇摇头,转身离去了。

连长老婆得知连长把面条端给了女知青,连长老婆就去把知青食堂的锅给砸了。

秋天,麦熟了,麦场上金光灿灿。知青们忙坏了。三只狼狗也忙坏了。它们不知疲倦地守卫在麦堆旁边,撵猪撵鸡撵马撵羊还撵偷麦的人。

夜里,人们都睡了,三只狼狗依然守卫在麦场上。若有风吹草动,它们就急速地行动起来。没有动静的时候,它们便支楞着耳朵蹲在那儿,好像根本就不用睡觉似的。

小麦渐渐入库了,场上的麦子越来越少,狼狗们也稍稍喘了一口气。

粮食全部入库后,上边却下了指示:打狗。

打狗的理由是:有限的粮食怎么能给狗吃呢?

狗就惨了。

养狗的人也惨了。好多人为自己的狗哭鼻子。

知青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狼狗打了。他们瞒着连长,叫司机二混私自出车,把狼狗拉到大架山去放了。

放狼狗去了好多人,几乎坐了一卡车。车到大架山下,知青们领着狼狗进山去。在山林里走了一程又一程,知青们才对狼狗说:“去吧,到深山里边去吧。”狼狗们见人不再往前走了,狼狗们也不走了。小五子挨个儿摸摸三只狼狗的头说:“去吧,你们本来就是这山里的,还回你们山里去吧。”狼狗们就三步一回头,两步一回头地朝深山里走去。知青们返出山林后,怕狼狗们再追上来,汽车就发疯似地往回开。

失去了三只狼狗,知青的生活一下子少了许多有趣的内容。往日,吃饭的时候,人们轮番喂狼狗。掰一小块食物,扔得老高,狼狗就跳起来接食物吃。狼狗们往往接得很准,有时候食物掉进嘴里,还会发出很响的声音。往日,知青们干活儿回来,狼狗们首先迎上去,在人们腿边绕,或者干脆站起来,把前爪搭在你的肩上。往日,知青病了,躺在炕上想亲人,有时候想得直掉眼泪。狼狗就用舌头舔舔你的手臂,眼睛里还流露出同情的神色。往日,知青们睡在炕上,狼狗就睡在灶坑边。早晨,知青们醒来的时候,狼狗早精神抖擞地站在你面前了。现在,这一切全没有了。有一回,一位知青拿回一截儿羊下水,准备喂狼狗,有人提醒他,狼狗早不在了,他才猛然醒过来。

入冬后的头一场雪就下得那么大。知青们全歇下了。歇下的日子显得更无聊。有人吹起口琴来,曲调显得悠远而又忧伤。

在食堂吃饭的时候,知青们全瞅着窗外的雪花看。远处有三个小黑点儿跑过来,有人说,看样子像狼狗。大家就聚精会神地看。三个小黑点儿越来越近,越来越明确。“狼狗回来了。”有人激动地喊。回来的果然是狼狗。三只狼狗径直跑进食堂来。三只狼狗披着满身的雪花。三只狼狗几乎瘦得皮包骨头了。三只狼狗眼里流露出欣喜、幽怨、伤感、疲惫的神色。有人把狼狗身上的雪花拍掉了,有人忙着喂狼狗东西吃,有人干脆把狼狗抱起来亲。大家高兴得又喊又叫又跳又闹,大家还把锅碗瓢盆敲得丁当乱响。

但是,很快,知青们的欢乐就变成了忧郁。狼狗回来了,打狗的命令还没有撤消,怎么办呢?大家只好把狼狗藏起来。狼狗们很懂事,狼狗们很听话,狼狗们躲在小屋里,不叫也不闹。渐渐地,狼狗们养胖了,皮毛亮亮的,眼睛也更有神采了。可是,它们只能躲在小屋里偷活着。

后来,知青们听说,团部的那只狼狗也没有打。团部的那只狼狗以“警犬”的名义上了一个狗户口,团部的那只狼狗就有了生存和合法权利。团部的那只狼狗同这三只狼狗本是一母所生,可是,团部的那只狼狗比起这三只狼狗来就逊色多了。团部的那只狼狗只会摇着尾巴向人们讨好吃的东西吃。可是,团部的那只狼狗却是那么的幸运。

有人又吹起口琴来,知青们静静地听着,三只狼狗躲在小屋里也静静地听着。口琴的曲调显得悠远而又忧伤。知青们想到了狼狗的命运,也想到了自身的命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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